約瑟不知道在血池中幾天,好像很久。
久到身體已經麻木,久到疼痛已經變成身體的一部分。
又好像依舊嶄新,那直達靈魂的痛意和剛進入血池中有何兩樣,不曾消退,只會更深。
時間在他身上不經意的流逝,他卻無法再去察覺。
惡魔的身子都被厚重的血色液漿覆蓋,只有一個頭顱,露出血池的平面。
原本棕色的發,覆蓋上了厚厚的血痂,而約瑟的臉上,額頭上,青筋畢現。
配上他黑紋漫上的臉龐,如同一條條丑陋猙獰的青色蟲子,肆意攀爬,破壞。
唇瓣早已被咬破,血跡斑斑,但上面的鮮血已經看不清了,那幾滴鮮血掉入了血池當中,渾然一體。
哪怕持久的疼痛時時伴隨,處在劇痛之中,他也無法適應。
但是,他沒有了爬起來的力量,連從血池中站起,出去,都做不到。
“值得嗎?”
“值得嗎?”
約瑟的心底,或者說是來自內心的魔障在不斷問自己這個問題。
這些痛苦本不是他應該承受的疼痛。
如果是用原本的力量來的話,固然會在血池里承受疼痛。
但不會像現在這樣痛不欲生。
他在體內壓抑了足夠多的深淵血氣,從先前的虛弱和失控便可見一斑。
進入血池后,深淵血氣像是井噴式的在惡魔的身軀中爆發。
身體外表上的黑紋只是小小的一部分,更多的,潛藏進了約瑟身體的各處。
甚至早已滲透到了他的血肉骨骸當中。
骨髓爆炸是什么感覺,一團團的血氣從骨頭上爆出,身體內部像是被戳了無數針的氣球,千瘡百孔。
而這足以讓人發狂的疼痛,全是源自于約瑟為了在尹修身邊待得更久。
他,想跟主人待久一點。
因為這次的離開,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主人了。
而約瑟的堅持便成為了現在苦痛的根源。
曾經好幾次,強撐起自己的身子。
或者,吞噬晶石靈果中的力量,壓抑著禁制。
在尹修發現了他的虛弱之后,惡魔想的不是時間快到了,他要馬上趕回深淵,而是,主人心疼他。
主人心疼他,心疼約瑟,約瑟真是最幸運的小惡魔了。
在尹修為他壓制禁制的時候,約瑟的心里似乎已經有了預感,預感到如果強行壓制會有怎樣的后果,但那時候的他,是開心的。
主人對他這么好,他才不要去阻攔呢。
從而導致了深淵血氣,被壓到了身體的各處,甚至還不止是簡單的深淵血氣,是多次濃縮的,造成了如今的局面。
深淵血氣固然能夠被血池同化,化為他的力量,可其中的痛苦,是非人所能承受的。
但他不是人族,他是惡魔,是一只尊貴的純血惡魔。
約瑟突然有些懂了佘螟的忌憚。
哪怕一只普通惡魔有怎樣頑強不屈的意志,但是只要像他一樣承受血池中的沖擊,光憑意志的堅韌有什么用?
普通惡魔的身軀,會承受不住力量的注入而撕裂。
但,約瑟身上,密密麻麻的黑紋,除了封存,除了壓制之外,還為他提供了絕佳的保護。
只要他的精神不崩潰,他的身軀會一直堅持下去。
這也導致了惡魔身上,除了不斷跳動扭曲的黑紋之外,沒有過多的傷口。
而那一小部分存在于身體上的傷口,還是惡魔為了抵御自己的疼痛,而選擇自己傷的自己。
“主人,我也想和您一起。”
約瑟的聲音很輕很輕,還沒有擴散出去,便融滅在了血池上方。
主人,是約瑟的主人。
您,也是約瑟的,誰也搶不走。
約瑟知道尹修的強大,但,有很多事,他不想讓主人去做,他不是一只沒有用的惡魔。
他是一只強大的惡魔,一只力量尚且沒有被徹底激發出來的惡魔。
也許,在尹修是光明圣子時,他來自于邪惡的深淵,和尹修的屬性相悖,但是約瑟不在意。
主人的光明,在他眼里,是一只惡魔終生追求的光。
惡魔,也會有仰望光明的時候,不,應該說,從始至終,惡魔仰望的,只有尹修一個人。
約瑟想到了尹修曾經用過的黑暗魔法。
同時具備光明天賦和黑暗天賦兩者,不但說明了尹修的強大,也說明了主人以后要面對的是怎樣恐怖的力量。
約瑟不敢去賭。
主人一定有他自己的考慮,有他自己想做的事。
能夠引起主人算計的,已經不是簡單的事,超越了惡魔認知的層次。
約瑟看不懂主人的欲望,不知道主人的信念是從何而來,但他愿意為了主人想要的而去努力。
唯有自身變得更強大,才能保護主人。
想著想著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神經由于持續的痛苦進而麻木,出現了幻覺。
腦海里有一股清涼的感覺流入,渙散的精神力多了幾分光彩。
“沒想到啊,一個小小的大惡魔長,居然能夠抵擋地住萬淵血池的侵蝕,純血惡魔的血脈力量果然強大,真是讓人羨慕啊。”
佘螟雖然在約瑟面前離開,但這里,只要他想,處處都是他的眼睛。
此刻他的聲音不禁帶上了點訝異,不過他的訝異中,帶著理所當然的感覺,似乎覺得純血惡魔抵擋住血池帶來的疼痛,沒有出乎意料。
在說到羨慕時,是深深的貪婪,因為只有他自己的存在,他都懶得遮掩,或者說,不屑于去遮掩。
佘螟所在的眼珠越發得紅了,這種紅色望之便會從內心生出獰然邪意,渴望用鮮血平息。
“不過,血脈強大正好是我需要的,好戲還在后面呢,以為擋過這一些疼痛就可以了嗎,哈哈哈!”
佘螟大笑聲不斷回蕩,帶著無盡的瘋狂。
血池中的液體過于濃稠,色澤不透明,除了淺層之外,深層次的一點都見不到。
如果有人能夠透視的話,便能看到,在血池底部,是一個個化成血紅色的骷髏頭。
而這些安靜,隨意被拋擲在底層的骷髏頭,居然嗡嗡動彈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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