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，阿姊尚且如此，那那些地位原本就在女子之上的男子呢？”
“何況你還想要當面與他們爭個高低……阿姊覺得他們男子會眼睜睜地看著女子的地位一步步提高，甚至逐漸對他們產生威脅嗎？”
夕蘭忍不住擰緊眉頭，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如今的女子，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只雀兒？”
林知意緩緩移開眸光，又看向那些筆墨，“雖然我不想如此作比，但事實就是如此。”
“那照你如此說的話……那……”夕蘭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，“那這世間女子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？”
她以為，只要女子足夠優秀，那么也能和男子一樣，得到世人的承認。就和意姐兒一樣……
可她忘了，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林家人一樣，不拘泥于世俗，重用女子，
她忽然覺得自己的那些‘雄心壯志’有些可笑……
夕蘭的滿腔熱情陡然冷卻了下來。
“當初老師說的沒錯，我與你能有今日的造化，已是難得，要想讓其他女子同我們一般……確實很難。”是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。
“阿姊，你知道嗎，族長他們原本是極不愿意族里女子念書的。”
“啊？”還處在失落和打擊中的夕蘭一下被她帶歪了，“可我剛剛與他們交談，并未見他們有不愿之意啊，他們還請我好好教導孩子們來著啊……”
說著說著，夕蘭頓時意識到了什么。她連忙站起，雙手緊緊抓住林知意的肩膀，又開始激動起來，
“對啊，他們為什么不怕？為什么不忌諱此事，還大力支持？”
“你是不是與他們說了什么？”
林知意輕輕勾了一下唇角，“我只是知道他們最想要的是什么，再告訴他們，女子念書對他們有何好處。”
“好，處？”夕蘭疑惑地看著她，嘴里咀嚼著這兩個字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女子可以念書，可以聰明，甚至可以超過男子，但絕不能威脅到男子的利益，最好……還要讓他們成為其中的得利者？”
“是。”林知意點頭。
“倘若阿姊秉持著最開始的想法去教女孩兒們念書，甚至以此種想法影響她們，那過不了多久，女子必然不會再被允許讀書。
因為那種想法，會將女子放于男子的對立面，使男子對女子產生敵意。
而只要男子不愿意，他們就可以有一百種方法，一百個理由，使女子繼續老老實實地當那只籠中雀。”
夕蘭越聽，便越覺得憋屈，“所以，女子念書，別說與他們爭個輸贏了，這……還得看他們男子的眼色？”
林知意眼睫動了動，“至少現在，女子要想好好地活下去，就絕大部分要倚仗男子。現在的女子和男子絕不能處于對立面，那對女子只有壞處，沒有好處。”
如今的東滄，可是連女戶都沒有的。就像曹娘子，她也是因為有一個兒子在，才沒有被吃絕戶。
“既然什么都改變不了，那你費這番心思讓她們念書，有什么用？讀這么些書，還不是給那些男子做了嫁衣裳。”夕蘭感覺自己有一肚子氣無處發，臉頰鼓得圓圓的。
“阿姊這就是氣話了，怎么會什么都改變不了呢。”
“那你說說，能改變什么？”夕蘭開始有氣無力了，這一切都與她想象的不一樣……
“就拿族里的女孩子來說。讓她們念書，便能讓她們明是非，知善惡，日后遇事不慌，見事知遠，可以想辦法保護自己，讓自己不會輕易被誆騙，被欺負，而不再是只能六神無主，全身心依附于他人。”
林知意說著說著就站起身，開始踱步，“若她們有一日不被丈夫所喜，那她們也不會將自己困在愁苦中，不會因夫家的指責而自卑怯懦，因為她們會思考，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錯，而不是夫家說什么，她便信什么。”
“更有甚者，她還能發揮自己所學，用自己的聰明才智，成為娘家或夫家實際上的主心骨，誰也動搖不了她們的地位，這其實也是一種讓女子地位提高的以柔制剛的方式，不是嗎？”
“只要于她們有好處，那我們這些努力就不算白費。”
見夕蘭久久沒有給予回應，林知意便轉身去看她，卻發現她正認真地盯著自己，眼神中還帶著一絲領悟，
“阿意，你是真正懂這世間女子，會真正為她們著想的人。”
“余受教了。”夕蘭收起那副沮喪，肅身向她行禮。
與她相比，自己的想法真是幼稚又虛浮。
她太過追求改變女子的地位，反而因此忽視了女子本身。
好高騖遠，可真是能迷了人的心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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