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五遍劍法將湖水攪得夠嗆，不僅水面上波濤洶涌，水底下更是冒出了無數個巨大漩渦，好幾次都差點將蜃鵠卷進去了。
尤其是云非渺的最后一擊，若非有什么東西替它擋了一下，它只怕就要血濺當場了。
“他好像完全把我忘記了，好沒良心啊！”
蜃鵠委屈得都要哭了。
“他先是頓悟，再是契約本命靈劍，接著又接受了傳承，如今正在消化傳承中，把你忘了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一道低沉古老的聲音從蜃鵠耳畔響起，蜃鵠扭頭去看，一雙烏黑的豆豆眼里瞬間迸射出了驚喜的光芒。
“龜前輩，我剛剛正想帶著這小子去找您呢，沒想到您自己出現了，還救了我一命。”
蜃鵠遇到自己敬重的長輩忍不住就開始抱怨起來：“我從前看見別人接受傳承，那都是站在地面上接受的，這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飄在水里就接受的。”
“我都沒想到這小子真會使劍，看見他能召來靈劍契約的時候還覺得神奇，就湊近多看了幾眼。”
“誰知道就是這一湊近，之后想跑就跑不掉了。”
水中的巨龜都無語了：“沒想到，你怎么能沒想到呢？凡入我萬劍宗劍冢者，皆為劍修！這不是常識嗎？”
“可他幻術比我玩得還溜，我還以為他是誤入的。”蜃鵠小聲嗶嗶。
巨龜贊嘆道：“云家乃上古八氏之一，凈化與治療才是大部分云氏子弟的天賦技能，符術、幻術、劍術都是后來的云氏族人一一開發出來的。”
“這孩子算是天賦好還路子廣的，凡是云家先輩留下的傳承，他竟然都能學會，也難怪能得天道庇佑。”
蜃鵠眼睛一亮：“他居然還有天道庇佑？”
“嗯，家世頂好，天賦絕佳，還有氣運傍身，你若跟他結契，絕對不虧。”巨龜有些羨慕。
像它們這等血脈比較高等的靈獸，通常一生只與一人契約。
當年與它契約之人自然也是極好的，方方面面都出類拔萃，令它一度為其驕傲。
只可惜那人實在短命，它又過于長壽，只能沉在這深水之下無盡地緬懷他。
有時候它覺得這樣活著怪沒意思的，可它又怕自己死了，這世上就再沒人記得他了。
哪怕他是被刻在萬劍宗無數石碑里的英雄人物，可年輕弟子們也只知道他叫什么，會什么劍法，曾經有過什么成就。
他們并不會知道他長什么模樣，喜歡吃些什么，也不會知道他害怕孤獨，害怕自己來人世走一遭和白活一樣，什么也沒留下。
因為他隕落時魂飛魄散，不會有來世了。
所以它要一直活著，一直守在這里，一直記著他所有的點點滴滴。
哪怕他生命短暫，也要幫他活出萬古長存的氣勢來。
蜃鵠不知道巨龜的想法，它就是聽了巨龜對云非渺的評價后十分高興。
它果然慧眼識珠啊！第一次遇到想跟的契主，就是這么好的苗子！
而且這人還是自己落它背上的，看來它運氣也很好啊！
蜃鵠高興了一會兒又扭扭捏捏地問道：“那我之前跟您提起過的那個笨蛋劍修，您能幫我算算嗎？他現在在萬劍宗嗎？”
巨龜微微頷首：“可以，你有他生前的物件嗎？”
“有的有的，這是他的擦劍布。”蜃鵠立馬就掏出了一個防水的盒子，盒子里放著一塊紅綠大花的帕子。
一旁收劍的云非渺被那帕子吸引了視線，好奇地湊了過來。
不過很快他就看見一只巨大的眼睛，比他這個人還要高出兩個頭的眼睛！
云非渺嚇了一跳，不過他很快就想到蜃鵠說的鎮宗神獸，拍拍胸脯讓自己盡快鎮定下來。
巨龜也被那帕子閃了一下眼睛，不過它也算見多識廣的龜了，很快就淡定地掏出了算卦用的龜甲和銅錢開始卜卦。
算著算著，它不由笑了起來。
“此子倒是有些意思。他本是凡俗界的一個游俠，為了救人闖入邪修洞府，誤食了邪修用來改善資質的靈藥，意外地生出了下品五靈根。”
“那方天道憐他，在他即將被邪修殺死之際，破格將他送來了滄瀾大陸。”
他一心尋求劍道，主動投入萬劍宗，哪怕只是個雜役弟子他也甘之如飴。
之后他花了五十年時間，努力進入了外門。又花了百年時間，考入了內門。
這期間他的靈根一直是所有弟子中最差的，可他硬生生地靠著煉體和劍術闖出了一條路來。
只可惜所有內門弟子到了金丹之后，都是要去界域除魔的，他便這樣死在了戰場上。
第二世他則成了下品的四靈根，成了大刀宗的雜役弟子。可惜他在刀法上天賦不佳，始終只是個外門弟子，最后又是為了救人而死。
這一世他成了下品的三靈根，還未修煉時便為了救人差點沒命，好在被萬劍宗的外門長老撿了回去，傷好后便成了萬劍宗的雜役弟子，因此不曾進過劍冢秘境。
“看來又是一個受天道喜愛的孩子，只要他一直和前兩世一樣正直，以后的資質應該會一世比一世好。”
“好厲害啊！”云非渺不由贊嘆。
這才是一往無前的劍修啊！不論環境如何惡劣，他好像都能闖出一條自己的路來。
云非渺特別佩服這樣的人，但他大概成不了這樣的人。
他覺得自己平時也算努力，但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天賦還行，努力之后就能有成果。
倘若他和蜃鵠那位恩人一樣是最下品的五靈根，那他大概會讓父母想辦法把自己送去凡俗界做個富貴閑人，逍遙安樂地過完百年。
上品五靈根還能拼拼，下品真的不行啦，靈氣都吸不到多少的。
巨龜笑道：“個人有個人的緣法，小鵝破殼前遇到的那位劍修本無仙緣，忽然得到這一份機緣總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。”
“而云家世世代代都有人為了護住滄瀾大陸而犧牲，那些功德若不足以令他們庇護子孫后代，難免叫人心寒。”
說到這里，巨龜難免又想起那位已經魂飛魄散的舊友，忽然便沒了與小輩聊天的興致。
“好了，既然已經取到了本命靈劍，那就離開吧。看在一面之緣的份上，我再送小友一份機緣，往后就麻煩小友好好照顧小鵝了。”
巨龜話音一落，云非渺便覺得自己和蜃鵠的身邊圍繞起了許許多多的小水花。
那些小水花簇擁著他與蜃鵠，將他們倆一個勁兒地往上面送。
這就要離開了嗎？
云非渺有些不舍，他還沒好好拜見龜前輩呢。
可想到龜前輩疲憊而又傷感的眼神，他覺得自己還是懂事點，別去打擾人家了。
萬劍宗有過多少英雄傳奇，便有過多少傷亡血淚。
能成為鎮宗神獸的，多半是故人已去，而它們心有牽掛，無法飛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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