瞥見楊寧手上抓著的糕點,楊束立馬朝周圍看。

侍女退后一步,慌忙行禮,“參見皇上、娘娘。”

“柳韻呢?”楊束問道。

“娘娘在沐浴。”

“難怪。”

柳韻要在,寧兒這糕點出不了屋。

真是機靈,還知道往外面跑。

“怎么來的?”楊束指了指楊寧手上的糕點,寧兒的身高,可夠不著桌上的碟子。

侍女深深行禮,聲音有些顫,“公主哭著要,綠豆糕軟糯,奴婢就給了。”

“下次掰一點點。”

楊束揮手,讓侍女退下。

崔聽雨摸了摸楊寧頭上的小啾啾,對上楊寧純真的眼睛,她心口一軟,彎下腰將人抱了起來。

“咿。”楊寧把手里抓著的糕點遞到崔聽雨嘴邊,讓她吃。

盛情難卻,崔聽雨小咬了口。

見她吃了,楊寧高興的直拍手。

“寧兒,爹爹的呢?”楊束湊了過去。

楊寧看了看他,將糕點塞進了嘴里,沖楊束攤開已經空了的手。

崔聽雨噗呲笑。

楊束滿眼的受傷,“寧兒,爹爹今兒還給你送了糖人,你都忘了嗎?”

瞧著楊束傷心的模樣,楊寧有些猶豫,想了好一會,她從嘴里掏出糕點遞給楊束,小手還安慰性的拍了拍楊束的頭。

看著那塊糕點,楊束感動壞了,吃進嘴里的,還能拿出來,這得多愛啊!

老父親的心軟成了一團。

“你們堵門口是要守夜?”柳韻悠悠出聲。

楊寧一個激靈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糕點塞回了嘴里。

速度之快,把崔聽雨瞧愣了。

柳韻款步過去,等楊寧把糕點嚼碎咽了,一巴掌拍她屁股上。

“咿咿。”吃進了肚子里,楊寧只抗議兩聲就消停了,她沖柳韻伸出手。

一到柳韻懷里,楊寧就抱著她親,嬰語一聲比一聲軟,任誰都狠不下心再打。

崔聽雨雖進了帝王宮,但鮮少出院子,還是第一次看見母女兩相處的畫面,一時看呆了。

柳韻瞧她,“在會寧就罷了,但業國,可是你的地盤,結果還得我招待人!”

“橫著我就是操勞的命?”

見氣氛不太對,楊束左右看了看,果斷選擇開溜。

女人間的談話,他就別摻和了。

“惠山已經屬于秦國。”崔聽雨輕緩吐字。

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進了帝王宮?”

“一個桌上用過飯,別總跟個客人一樣。”

“你有名分,能代表秦國,便是哪里不對,也有皇上給你善后。”

“他非無情之人,值得托付。”

最后一句,柳韻是看著崔聽雨的眼睛說的。

“便是利用完了,他也不會丟。”

柳韻拍了下崔聽雨的手,讓她自己思量。

崔聽雨抿了抿唇角,往屋里走。

飯菜已經擺好了,楊束在挑魚刺,一頓飯吃的很安靜,只有楊寧咿咿指著菜讓楊束夾的聲音。

飯后,柳韻和崔聽雨在院里煮茶,楊束帶著楊寧玩積木。

崔聽雨瞧著一大一小挨在一起的身影,有些失神,“他這樣的性子,居然能耐得住孩子的鬧騰。”

“我開始也驚訝。”

柳韻將泡好的茶倒進茶杯,“寧兒沒出生前,我一直覺得皇上就是哄我。”

“他才多大,毛剛長齊,正是想一展身手的年紀,哪有耐心陪孩子玩鬧。”

“可事實是,他做的很好,有時候我都被寧兒嘮煩了,皇上卻能跟她聊上一天。”

崔聽雨輕笑了笑,“寧兒很可愛。”

“以你的容貌,生的孩子一準好看。”柳韻眉眼間帶著絲意味。

崔聽雨端起茶水,輕輕抿了口,“還遠。”

“那道坎,只有你自己邁過去。”

見楊寧看過來,柳韻揚起抹笑。

“陸韞為何不愿?”

夜色深幽,崔聽雨有些聊天的興致。

“沒懷上而已。”

“楊束長時間在外,子嗣宜多不宜少。”

柳韻瞥崔聽雨,“帝王宮統共就迎了四個女人,韞兒輕易離不開會寧,月瑤性子單純,外頭的血腥場面,皇上不愿讓她見。”

“我呢,那個路還走不利索。”

說完,柳韻盯著崔聽雨,“你倒是合適,但又不愿生。”

“可憐滿朝文武,天天擱那盼呢,沈成望攻吳州的時候,他們就差把男寵送進帝王宮了。”

“楊束不會想要流著業國皇室血脈的孩子。”崔聽雨聲音里聽不出喜怒。

“那也總比打下來的基業給外人好。”

“為何不充盈后宮?他只要開口,多的是人送女。”

柳韻讓崔聽雨氣笑了,“我一會勸勸皇上。”

“杯子很燙。”柳韻提醒崔聽雨。

崔聽雨松開手,像是才感受到疼,她把燙傷的手指收進袖子里。

“你比我還不信真心。”

柳韻輕嘆,“明明想要,卻用傷人的話推開,最后只是苦自己。”

“業國注定守不住,何不順著心意活。”

崔聽雨垂下眼簾,“我曾以為他會接住我,可跳下去,只有淤泥。”

“是不疼,可那份期盼的心情,找不到了。”

“柳韻,你確實見過人性的陰暗面,但你所受的傷害里,沒有一刀,出自至親。”

“你不知道一次次期待,一次次落空的感覺。”

“若從不曾擁有,我也能灑脫,可偏偏我幼年肆意妄為,不知何為君臣。”

“我總抱著一絲幻想,或許有一天,他就變回來了。”

“但等到的,是他對周家的一次次縱容。”

“昔日的愛,就像利刃,往心口扎,只是一想,就疼的人痛不欲生。”

“柳韻,你看到的楊束和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,在你那里,他值得托付,甚至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。”

崔聽雨捏緊手,壓制住喉間的哽咽,“但在我這,他的愛,不足以讓我撲向火焰。”

“我寧可不知好歹,也不想再去忍受焚心的疼。”

站起身,崔聽雨往門口走。

柳韻看著她的背影,低低嘆息,崔聽雨對楊束是愛的,但她心底的傷口從未好過,只是牢牢冰封住了,一旦觸及,她的柔軟就會收起來。

不將之徹底釋放,哪怕她同楊束再相愛,也會是悲劇。

沒有去一次次推開,反復試探,已經是崔聽雨克制。

她太理性了,一絲一毫的索取都不愿。

這樣的性子,越是愛,就越折磨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