瓜子文學網 > 銀狐 > 第六十二章 無名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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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萬事俱備,眾人歸位。

    巧的是,王忠剛巧坐在了她們身邊的一條長凳,和張小七距離很近。

    他一坐下,就和她們兩個女人客氣地打招呼。

    于若菊頷首回應,張小七也小小地“嗯”了聲,卻始終不敢完全昂起臉來看他。

    于若菊好奇他那邊的進展:“你那邊弄的怎么樣了?”

    王忠回:“折子已經寫完了,就等縣衙的老爺們看完這場戲了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發自內心地夸贊:“很厲害。”

    王忠微微笑:“平時做的就是這些事,習慣了。”

    他望向戲臺,有人還在上面整理道具,確認擺放是否得當:“事情拖不得,早點解決早點好。”

    視線掠過于若菊時,他掃到了她身側一直低眉不語的姑娘,以及……她手里毛絨絨的熱水囊,和細微顫動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你很冷嗎?”王忠問。

    張小七一開始不曉得他問的人就是自己,以為他在說若菊,倏然揚眼看朋友:“你冷啊?”

    王忠莞爾一笑:“我說你。”

    張小七轉頭,對上他目光:“不冷啊。”

    就是有一點點兒緊張,導致她背脊沒來由的發寒。

    于若菊莞爾:“她是不抗凍,你下午別帶她在外面就行。”

    王忠一下沒反應過來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來不及阻止了。

    但很快,這個思維活絡的男人就已明了,問:“你就是張小七?”

    張小七腦袋埋得更低了,想要把自己完全縮進軟乎乎的面包服里,“嗯……”

    ——像是什么冬季枝椏上埋著臉取暖的倉鼠。

    王忠心道這小姑娘怎么冷成這樣,順手脫掉了自己的圍巾,遞給她:“既然怕冷,以后出來多穿點。”

    啊?

    握著自己腿上突然搭過來的、屬于男性的圍巾,張小七發愣,但怕它滑脫或者曳地,只能條件反射般雙手揪緊在原處。

    “你不冷?”她問她。

    王忠微微笑,調侃:“我忙得熱死了,哪像你一來就坐著。”

    張小七點了兩下頭,像慢動作,嘴角扯出的竊喜,卻是生動靈活。

    至于于若菊,早已不想打攪二位,順道牽了根線,便抬起頭自己看自己的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無名戲”表演得很成功,謝幕后雷鳴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證明,老爺們的反應也很好。

    一個好的開端,讓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。

    在東京城有人脈的人快馬加鞭回去宣傳,王忠的準備也籌備充分。

    新年過完,他回了衙門,就把手里的折子全部遞了上去。

    他在那邊熟人不少,背后那些七七八八的門路都做到位,也已經竭盡全力。

    村子的老人們,直到此刻,才長舒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這個年過得并不輕松,但值得,剩下的,就是平常心等結果。

    于若菊也道別家里,背著自己的東西,回到自己在東京城的小房子。

    其實,這些天尉遲文向她提過,反正她也是一個人住,不如來鐵家院子住算了,被她毫不猶豫地駁了回去。

    于若菊是這樣答復的:“尉遲文,你覺得我名聲還要不要了?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沒人敢亂說話,而且我保證會娶你過門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這不是娶不娶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那是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你洗把臉吧,腦子還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洗過了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那就是進水了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早就已經進水了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?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喜歡上你的時候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……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我們來講道理,你說你每天跑來跑接我去多累啊。直接住在一起,我們一起出門,一起回來,多省事是,鐵嘎他們不在東京,鐵家院子里就我一個,下人可以無視,直接過神仙眷侶的神仙日子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還是拒絕:“你別做夢了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你不在旁邊,我每天睡都睡不好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反諷:“動不動到晌午才起床,確實睡不好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就是因為晚上睡不著,太晚了,才起的晚,我保證,年后我們就成婚,你就過來吧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……為什么睡不著?”

    尉遲文:“不知道,反正就覺得懷里沒個人,睡不著,你知道吧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還是事情太少了,太子殿下吩咐你的事情這么少嗎,讓你天天有空想那些亂七八糟的。”

    然后尉遲文氣哼哼的,就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。

    當晚,于若菊拾掇好自己的小窩,簡單的梳洗了一下,就躺回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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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突然想起來,今天尉遲文突然酸唧唧的說,相識這么久以來,她從來沒給他送過什么東西,別的女子相戀時,總會有些定情信物什么的。

    他雖然說不在意,但如果真的不在意,也就不會說這種話了。

    于若菊開始考慮,該給尉遲文這個憨子送點什么。細想一下,這人除了每天喊著讓她搬進鐵家宅子,這人好像什么都不缺,全部的一切。

    于若菊正在思考,院子的門突然被敲響。

    于若菊謹慎的透過門縫看了眼,發現只有一個人,才打開:“請問你是?”

    男人穿的很好,想來是個富貴人家,看到于若菊,笑著說道:“你好,你就是于姑娘對吧?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于若菊答。

    男人井井有條的說道:“你好,我是盛源酒樓的掌柜,今天來這里,是奉了我們家主人的命,讓我來邀請于姑娘來我們酒樓彈琴,至于工錢不用擔心,我只能說,于姑娘肯定會滿意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注意到了對方口中的酒樓名字,盛源,是哈密人開的酒樓。

    她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尉遲文,但很快,她就在心里否定了這一猜測。

    尉遲文的確贊賞過她的歌聲,但那天也只是一筆帶過而已。

    當然,她也不能保證這廝會不會突然變卦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還會有誰?

    就在她做排除法的間隙,那掌柜已經溫聲提醒:“于姑娘,您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于若菊回神,眉間仍有褪不掉的困惑,她直接詢問道:“請問一下,你家主人是誰?”

    掌柜的回:“抱歉,這個沒有允許,我還不能告訴于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于若菊說。

    掌柜的追問:“那么于姑娘什么時候來呢?我好讓人早做安排,放心,不會讓于姑娘一來就直接上的,會給你充足的學習時間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答得模棱兩可:“我想一想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”對方態度始終溫和,也不強人所難非得當場得到個具體答復:“那于姑娘早點休息,我就先不打擾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于若菊關了大門。

    翻了個身,于若菊決定等個兩天。

    如果真是尉遲文這在背后安排,他絕對憋不住,回頭就來跟她邀功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翌日,她照常去接送尉遲文,這期間仔細觀察和琢磨過他的神態,那油腔滑調的樣子,與往常別無二致,不像瞞著她什么心事。

    沒過幾天,張小七突然拉住她說了很多牛平安的事情。

    牛平安如今已經是東京城的風云人物,可以說是柳三變的翻版。

    無論走到哪個煙花場所都會受到巨大的歡呼聲,不僅僅是姑娘們,連很多富貴人家都邀請他上門作曲作詞。

    男人和以前大不一樣,徹底成了他一直想要變成的那種人。

    于若菊不太明白張小七為什么突然要提起他。

    聽到這個問題的張小七說話都像是咆哮:“他是牛平安啊,是牛平安啊!!!!”

    于若菊:“我知道是他。”

    大概是真的服了于若菊,張小七說道:“我前天路過一家酒樓的時候,發現里面很多人,熙熙攘攘的,都要見牛平安一面!我就過去湊了眼,發現真是他!現在東京城里好多姑娘都說要嫁給他,要和他睡覺,說這輩子對他至死不渝,全跟瘋了一樣……牛平安真的和當初的柳三變沒什么兩樣了,他是整個東京,不,整個大宋的名人。”

    所以?

    關她何事?

    于若菊不明所以:然后?

    張小七輕嘆一息說,有些感慨:“沒想到他的夢想真的實現了。命可真好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的視線在她最后四個字上停留片刻,開口回道:“他一直在為他的夢想努力。”

    張小七:“嗯?”

    于若菊繼續說:“一直在學習,在念書,為此努力是二十多年。”

    厚積薄發,滴水穿石,這些詞不是隨意發明出來的,而是陳述事實。

    張小七被激起斗志,回了個捏拳,說:“那我也要努力,指不定十幾年后我就是下一個鐵娘子!”

    于若菊失笑:“你一定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張小七:“沒錯沒錯。”

    結束了跟張小七的對話,一個油然而生的揣測,瞬間出現在于若菊腦袋。

    她決定不再對尉遲文隱瞞那晚的事情,也不想再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戲。

    她直接來到了哈密商人集會的地方,向門口的侍衛說要找尉遲文。

    侍衛回去稟報后,回來告訴她,不行,同時解釋了原委。

    尉遲文正在和一個大人物見面,談話,要等他們結束了才能去打擾他。

    于若菊不再等待,決定去給店里買些東西。

    這才開年,湯餅店生意不多,所以她也沒回去。

    走了沒幾步,就聽到身后傳來動靜,回頭一看,是跑出來的尉遲文。

    “別問。”他開門見山:“談完了我才出來的,正好趕上了,還好你沒走遠。”